眼前的這個女人臉色蒼白,兩眼深陷,我有一些兒不耐煩,她帶著神經質的說:「醫師,是真的,我手上這件套頭毛衣...」
她把一件毛衣放到我桌上,從領口下有五粒鈕扣,比她上次拿給我看時還多了兩顆。「我一個人住,為什麼每當我晚上穿上它時,隔天就多一顆鈕扣?」
「小姐,這兒是精神科,妳說妳沒有夢遊的習慣,要真懷疑有人闖進妳的房間就應該去報警,我無法解釋這個多出來的鈕扣。」
她走了出去,腳步有點散亂,我沒辦法再說些什麼,那顆多出來的鈕扣,也許是她半夜自己在無意識狀態下縫上的,也或許是有人惡作劇,躡手躡腳闖進她的房間做了這件事,假如是後者,我也無能為力。
後來我無意中在報章的一角看到屬於這個女子的名字,她死了,死因是胸口中了一刀,我不以為意,我想她還是沒有聽我的勸告,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就這樣過了快半年,我也快忘記這件事了,有一個病患走進來,手上拿著一件套頭毛衣,顫抖著把它放在我桌上說:
鈕扣莫名奇妙增加的毛衣?這是我惟一可以想到的線索,我翻閱了半年前那位女性的資料,一樣因毛衣問題來找我,最後不幸死亡的那位女性,我找到她登記的住址。
也許是兇宅不易再租出的關係,當我騙房東我想租屋時,他很熱心的帶我進來看,但失望的是房間內的東西已經都被清光,我在房內遊走了一下,封閉的空間,若有什麼人想從外頭侵入不太可能。
鈕扣莫名奇妙增加的毛衣?難道是她們自己縫的?
房東太太看著我沒意識的閒晃,不像是要租屋人在評估環境如何,倒七八成像個偵探,雙手叉著腰說。
「在找毛衣?」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好像晴天霹靂打斷我的思緒,像是作虧心事被捉到的小孩一樣,我有點想閃躲房東的目光。
「那毛衣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加上你,已經是第三個人來問了。」第三個人?
「第一個是微胖的中年人,後來是一個小姐,說也奇怪,不就件毛衣嗎?最多也只是...」
房東停住想了想。
「也只是造型怪了些,很少有毛衣的鈕扣做成全開的,又不是襯衫。」
全開的毛衣,半年前那時候好像沒有...我假設是同品牌的毛衣,於是我翻開衣領找到毛衣的mark,上網查了一下,找到了那間成衣公司,網上的資料說這件公司並沒有自己的工廠,大都委外製作,再由他們別上mark。
和該公司聯絡上,我諛稱是要團購毛衣,想先行看貨。
迎接我的小姐砌了一杯茶,然後客氣的拿了menu給我,我沒有找到那個屬於全開的款式,我打直話問她,只見她臉上以乎閃過一陣紅暈,隨即搖搖頭。
我乾脆把摘下來的mark遞給了她,她看了一下,我一直注意她的神情,我想起房東太太說的那位小姐。
「這個款式...已經停產了,而且它並不是全開的。」
她想了一回,回身再文案堆找了一下,拿出一本較舊的menu,翻開其中一頁指給我看。
為什麼她可以這麼順手記住這頁?
的確不是全開的,目錄上的圖片只有三粒鈕扣鑲在衣領口下方,這時我從背包中取出那件全開,mark被我摘下的毛衣,小姐看到,驚呼出聲。
她的尖叫聲讓辦公室其他職員側目,一位中年人從董事長室走了出,他看到了我手上的毛衣,臉色微變,但沉穩許多,我也注意到了他身材微胖,他劈頭直說,語氣並不友善。
「先生,這款毛衣已經停產了,你假如沒有其他選擇就自便吧!」
「可是這和menu上的模樣不同。」
「那又如何,一款總會有幾件瑕疵品。」
瑕疵品,太牽強的理由,他在說謊,但凝重的氣氛使我沒機會再多問下去。
在我以為線索斷了的時候,那位小姐循著我當時的留電打給我,我們約在一間咖啡店。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顧明君。」
我也簡略自介,並告訴我得到毛衣的經過,但接下來的對話是我始料未及的。
「原來你是醫生,其實我是警察,我兩個月前奉命偵察這些案子,然後我發現一些共同點,所以我去了那間公司作臥底。」
這些案子?
她想了一回,似乎對我私自調查的勇氣頗為好奇,從包包內拿出一些照片,原來那兩名小姐只是這些案子的一部份,這半年已經有五個人死亡,而且死因都和我那次看到的情況一樣,惟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床上或衣櫃內都有一件全開的毛衣。
明君想了一下又說。
「全開的毛衣這條線索是我私自發現的,可是最近的一位死者,我到她家卻沒看到類似的毛衣,所以那天妳拿出來時,我以為又有新的受害者而吃驚,原來是誤會一場。」
我也笑出來,看來她是位機靈且善良的女警。「那妳這些日子有什麼發現嗎?」
我啜了口咖啡,等待明君的回答。
「我本來以為進這些毛衣藏了什麼秘密,所以我進入那間公司,可是卻只查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無關緊要的事?我看著明君,似希望她說下去的眼神。
「第一個就是你知道的,這些毛衣的款式和原menu有出入,再則五名死者,包括去找過你的兩位全都是女性,而且都獨居,經過我私下調查,她們和那間公司並沒什麼關聯,事實上她們都是分別向各地的服裝店買下這些毛衣,彼此也不認識。」
「那關於那位公司老闆呢?」「這兩個月下來,我大致上知道他是一位精明且吝嗇的生意人,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他和這五名女姓有什麼瓜葛,不過我猜他隱瞞了什麼,因為我查覺到,他在發現對那些被利刃穿胸的新聞很敏感,總會私下去那些死者的房間,像是要找尋什麼,這是我老闆照片問那幾名房東得到的訊息。」
果然!「不過他事前都不認識那五名女性,事實上他是看著新聞播出的地址去找的,這是我在最近一起的命案跟蹤他的結果。」
我思索了一回兒說:「妳知道那五名死者的死因嗎?」
「原本我以為是自殺,因為看起來都是被利刃刺進兇口,而且兇器我們都找到了,大部份是死者家中剪刀或裁縫刀之類的,上頭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紋,可是隨著一個個的死亡現場的共同線索,似乎又不是這麼單純。」
我告訴明君一件屬於我專業的事。
「不盡然是被利刃刺進兇口,妳們可能沒有細看,這些創口好像...好像是縫合過又被拆開一般,可是又不像是動過手術。」她為我這番話小口微張,這件事似乎又多添了詭異。
又過了幾天,我接到明君的電話來到了命案現場,又有受害者了,雖然我當醫生的日子也不算少,但親自到命案現場倒是第一次,這算認識警察的特權吧!
一樣是女性,一樣的死法,一樣的牌子,床下那件吸引我和明君目光的全開毛衣和胸口破一個洞,鮮血染滿她的內衣。
明君把這件毛衣收了起來
傷口經過我的鑑識,果然跟前幾起命案一模一樣,而且這次可以肯定死者這陣子並沒做過胸口附近的開刀手術。
警方初步鑑定沒有外力闖入的痕跡。她的手上握著一顆染血的鈕扣,在床邊也找到一把剪刀,刀上有她的血跡,刀柄只留下她的指紋。
死者沒有男友,交往單純,除了自殺好像沒有其他更可能的動機,但,自殺的動機呢?
我問明君能否借提那位老闆,也許可以得到一些方向,但他這兩天出國了(明顯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在找不到和當事者有確切相關證據時是不能隨便借提的。
關證據時是不能隨便借提的。我站在充滿血腥味的現場,輕聲跟明君咬耳朵。「看來只有要到一件相同的毛衣來穿穿才會有答案了。」
我沒想到這句話給明君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她死了。就在我跟她說完話的三天後,我從新聞看到她的死亡消息,我快步走到醫院,但因為死者的身份是臥底警察,我沒辦法輕易接近屍體,她的死亡現場也封鎖得很緊密。
她也是一個人賃居!幾天後警方公佈的消息是明君自殺,但我很清楚她絕不是自殺,一心想著破案的她怎麼可能自殺?
我得自己找線索!?我突然想起我跟明君說的最後那句話,難道...我心中湧起一股害死她的深深自責。
我看著手上的一件全開毛衣,突然有種不對稱感,為什麼我一直沒有發現,最上頭的三顆鈕扣和下方的八顆完全兩樣的款式,我努力的回想上次和明君到過的死亡現場,是啊!好像死者手上握的鈕扣也和她所擁有的毛衣,那下方的八顆鈕扣一樣的形式,好像...是這
麼回事。
那一晚我穿著這件毛衣入睡,可是一想到這件毛衣的所有者的死狀,我全身發汗,輾轉難眼,隔天起來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死掉,胸口也好好的沒有破一個洞,而已經全開的毛衣沒有再多冒出一顆新的鈕扣,依然是十一顆嵌在上面。
不行,我一定得找出問題所在,不然,我有一種很不安的預感,會在有第七位,第八位的受害者,一直下去。
明君的房間警戒禁入的黃色絲帶已經取下,我偷偷要房東帶我進去,因為是自殺的關係,她的東西並沒有被警方扣留下來偵辦,而房東也還沒開始清理
我找了一下,在衣櫃找到一件,不,是三件一模一樣的全開毛衣,我想起這是她私下調查所蒐集的證物,不對,除了半年前第一位死亡的女性,她的東西被房東清光,誰都來不及保留那件毛衣之外,照理說應該是有五件,但還有一件呢?扣掉我所有的一件,她手上會有四件才對啊!
但我沒去細想這個問題。
最有價值的警察手冊應該被拿走了,我坐下來在她堆滿文件的桌上不停找尋,突然看到她著手剪下的一些報導,剪口還很新,應該是她死前幾天來不及告訴我的新發現。我心中一陣黯然。
(st報訊)xy成衣公司旗下的一名小承包商夫妻因為違約,xy成衣公司依約不履行報酬並要求鉅額賠償,承包商夫妻受不了打擊,丈夫上吊自殺,妻子也被發現精神耗弱死在裁縫機前。
以生產手織毛衣出名的xy成衣公司老闆張富貴對此事表示遺憾,但他也說因為這個承包商出的紕漏造成他很大的損失。
xxxx年x月x日
張富貴?我想起那微胖且一臉刻薄的老闆,明君果然找到一些線索,我很興奮的看另外一篇剪報。
(uv雜誌)xy成衣公司推出的新一款手工編織毛衣,質料良好,又採領口嵌入三枚鈕扣的新穎設計,出品以來廣受好評,但最近卻流傳出該毛衣過去的一名承包商因為這款毛衣累得自殺,使得原本人氣的產品出
現滯消狀況。
特派記者 林小草
原來這件毛衣有這樣的故事啊!可是這和這些命案又有什麼關聯?我依舊陷入五里霧中,這時候我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微涼
好像是一雙手,但似乎又不太像,接著移到我頸部,掐住了我喉嚨,我呼吸越來越難過,突然想到什麼,用肘大力後擊,感覺打到一團爛肉,那一雙手依然箍得緊緊的,我再用力擊了幾下,後方攻擊我的人似乎挨痛發出了聲響,手也鬆了,我趁機脫身,但缺氧過久的我覺得一陣暉眩忙緊蹲下那個東西會繼續攻擊嗎?
過了三秒,我聽到有人奪門而出的聲音,我撐起身體,追了過去,看到一個微胖的中年人背影奔過對街,他手上握著一件毛衣,全開的毛衣。
他的跑法好奇怪,像是...我不會形容,反正給我很不協調的感覺。
我沒有證據可以控訴那個張富貴想謀殺我,因為我脖子上竟然找不到他的指紋,但我確信那天那個背影是他沒錯,他戴手套?不可能,我想起了那種觸感,不是手套,那是什麼?像是鈕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況這已不是單純的攻擊事件,這牽連到七個女性的命案,包括明君,我第二度來到了xy公司。
張富貴似乎有備而來,己經在玄關等待我,這時我才發現上次那種凝重的氣氛是為什麼,他給我凝重的氣氛的原因,只是那時候我沒特別注意。
他全身包得緊緊的,一件大衣把脖子也包了起來,手上戴著是厚棉織手套,給人一種很悶很熱的感覺。
但那一天被勒住的觸感並不像棉織手套,為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我來找你的原因吧!張先生。」他一臉無奈的搖搖頭,他在裝傻。「你不用裝無辜,我知道那天想殺我的人是你。」
他想隱藏臉上浮出的不自然,但仍被我發現。「先生,假如你有證據就去報警啊!我是生意人,工作很忙,沒
時間陪你閒耗。」
「證據是嗎?」我從公事包內拿起一篇雜誌剪下的報導。(uv雜誌)xy成衣公司推出的新一款手編織毛衣,質料良好,又採領口嵌
入三枚鈕扣的新穎設計,出品以來廣受好評,但最近卻流傳出該毛衣過去的一名承包商因為這款毛衣累得自殺,使得原本人氣的產品出現滯消狀況。
而令人好奇的是,在產品開始上市的三個月,xy成衣公司又全面想追回這件產品,但因為經過了三個月,還是有部份已經銷出,記者追問該公司董事長是否是因為坊間的流傳才決定這麼做,他並不願多做回答。
特派記者 林小草
右邊還有張富貴的照片,這時我突然發現照片上的他已經和現在一樣,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包括照片下緣隱約的那雙手,為什麼會這樣?
「這就你所謂的證據嗎?」他臉上漾出不以為然的詭笑。我有點心虛了,的確我也不知道這篇報導能對他作出什麼指控,看來只能打蛇隨棍上,胡謅一番。
「因為這批毛衣上面有你謀害那位承包商夫婦的證據,喏!就是這對夫婦,怹們不是自殺的,是你害死的。」
我手上又多了一篇剪報,明君桌上來的。「喔!是嗎?那到目前為止我不就已經殺了九個人了嗎?」
「九個人啊!你數得還真清楚。」他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說錯話了,因為他沒有理由知道那個數字,雖然我並不感驚訝。
「先生,我也是有在看新聞的。」「是啊!繼續掰呀!新聞上並沒有說那些死者的死是跟這件毛衣有關,新聞只說那些女性胸口有一被利刃劃開的創口,請問你又是從何得知她們和這款毛衣的關聯性?」
我當然知道他私下去探訪的事,但我希望能套到更多的東西,他果然啞然失聲了,我繼續說:
「也許那對夫婦和前面五位女性的證據很難蒐集到了,第六名女性死亡時你人在國外,但我相信那個不在場證明是假的,至於明君,也就是你公司秘書的死,一定也是你幹的,因為你查覺到她是臥底的警察,所以要殺人滅口,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出證據把你給揪出來的。」
「明君是臥底警察?!」他那時的驚訝以我當醫生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並不是假的,難道我那邊想錯了?
我無功而返,雖然最後曾逼得張富貴左支右絀,但那不能代表什麼。
那天晚上,我決定孤身再犯險一次,我又穿上了那件全開的毛衣睡覺,可能是奔波整天的疲累吧!我慢慢昏沉入睡,但我卻覺得這件毛衣好重好重,我滿身大汗,覺得好難過,我坐了起來,接著走去浴室沖了一下涼,站在陽臺上抽了根煙才感覺好多了。
隔天我起來,卻覺得一身疲憊,想到什麼,我摸了一下我的胸口,但並沒有傷口,長吁了一口氣,難道就只有女性才會出事?
我又向醫院請了個假,走出房間。可惜那時我沒有發現我的床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把剪刀,平常收在抽屜的剪刀。
從最開始那對夫婦開始找證據吧!我找到了他們的地址,像四周的鄰居打探,一位和該夫婦交好的鄰人告訴我一些駭人聽聞的內幕。
「你是記者嗎?」「我?算是吧!」現在的我,算是正職醫生,又兼偵探加記者吧!「唉!那對夫婦真的是死得冤枉啊!只是警方不願意去查,真的氣人啊?」
「咦?怎麼說。」那位歐巴桑臉上似在緬懷,但臉上隨即露出有點可怖的神情。「他們在我樓上開間鈕扣店,專門替人家縫鈕扣,後來有間公司找上他們,希望他們能替公司的產品縫上鈕扣,我本來是在想現在那有公司再請人一個個慢慢縫,那對夫婦跟我說因為那間公司標榜他們的產品都是人工親手編織,不假機械,還興奮的說這次的合同利潤驚人,若是完成後也許就可以買些機器,擴大經營,不用再靠夫妻兩雙巧手來謀生了,那時,我聽了當然也替他們感到高興。」
這時我感覺為什麼有股陰風襲來,打了個抖擻。「可是啊!後來好像他們快完工時,那間公司竟然說他們違反合約內容,硬不付款,還要他們賠一筆錢,天知道到底是怎怎麼回事,不過大公司請的起律師,小老百姓怎麼可能告得贏,結果那個男的受不了打擊,上吊自殺了,那一晚警察又去他們家一趟。」
說到這兒,那名歐巴桑用手指著天花板一下。「警察他們請救護車把死者送去殯儀館,我怕女的想不開,就待
在那兒看著她,怕她作傻事,可是...」
那位歐巴桑的臉扭曲得很厲害,似乎看到什麼可怕的事一樣「醫生,這是真的...我沒有看走眼,第一次我還以為我記錯了,可是第二次我真的發現,它領口上的鈕扣又多了一顆。」
我看著她惶恐的臉孔,淡淡的說:「小姐,妳有夢遊的習慣嗎?」「不,醫生,這絕不是我做的,我以前都很好睡的,可是穿上這件毛衣,隔天它就會多一顆鈕扣。」
「小姐,假如這樣的話,我建議妳去報警,有人在和妳惡作劇。」我想起了這句話,半年前我也曾經說過,可是她沒聽進去,最後被人殺死了,因此我又加重語氣再說了一次小姐只是搖搖頭說:
「不是的,我一個人住,又沒有和別人結過怨,這個...鈕扣,怎麼會有人做這種惡作劇。」
「那妳想要我怎麼解釋?我是精神科醫師,這種事情我無法用學理上來解釋。」
小姐訕訕的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不安,果然過沒一個禮拜,我注意到了這位女士的名字上了社會板的一角,也是被人刺胸而死,跟半年前的案件一樣仍找不到嫌疑犯,相同的是死者手上都握者一顆帶血的鈕扣,我不是偵探,卻因為內疚而走到了殯儀館
,事情似乎不單純!
我打開白布,她的胸口果然有一個創口,像是刀刺的,可是又有點...我用手撫摸她的傷口,旁邊有幾條細線頭從她的傷口旁肉中露出,難怪我會直覺認為這不像刺殺,該怎麼說,比較像是手術後縫線被衝開的情況,我把一條線從她肉中抽拔出來,這個線...不是手術用的縫線,應該是一般縫紉衣服的織線。
我打聽到警方的說辭,他們認為該名女生是自殺。半年前的那個女生也是這樣吧!那到底是誰做的,她們兩個的共同點...是毛衣,鈕扣莫名奇妙增加的毛衣。
我循著病歷資料上的地址到了死去女士的家,我向房東說明原委,他陪了我走進去,打開衣櫃,沒有上次那件毛衣,其他地方也沒有,我又重新找了一輪,才瞥到一件顏色和感覺很像的套頭毛衣,可是它是全開的,一排鈕扣,時下沒有毛衣的款式這麼詭異的,我看著心裡有點發毛,難道這就是她上次拿給我看的那一件,上次我印象中只有五顆,現在...我數了一下,有十一顆...
「那一晚,那位丈夫上吊的太太非但沒有掉下任何一滴淚,反而把那間公司委託他們的衣物全部取出來放到車縫機旁,接著我好像聽到她在喃喃自語一般的說...」
歐巴桑壓低聲音,想模仿那晚的情況。「老公,沒關係,官司輸就輸,大不了我們照者改就好了。」
「我看到她眼睛直視者空無一物的前方,但又像很認真在和人對話,接著她拿起一件很漂亮的毛衣,我想應該就是後來報紙上刊登的那款毛衣,在...我想想,對了,是在第三顆鈕扣下開始車縫起來,過了差不十多分鐘,她就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鈕扣,她的織工真的很棒,不輸她老公。」
我用手勢制住了他。「妳說第三顆鈕扣是嗎?那款產品設計本來就是只有三顆鈕扣,
不是嗎?」
歐巴桑似乎對時尚沒什麼研究,搔搔頭說:「可是我聽她邊縫邊說,沒關係,每件再多縫八顆就沒事了,老
公,不要怕,我們合作努力一點,一定可以如期把貨交出的。」
三顆!?八顆!?十一顆!?全開!?原本的設計是...原來那位張富貴一開始就不安好心眼,他早就算計要讓這對夫妻替他們做白工!
她想了一下又繼續說:「然後我看到她眼睛睜著很大,不停的車縫,但似乎是操之過及,手被扎了幾下,流出了血,她也不去擦,繼續的縫下去,我想叫她
停下來先包一下傷口,她似乎沒聽到我的話,不停的縫下去,嘴邊又一直喃喃自語,講一些我聽不太懂的話。」
「可是要在這種昂貴的毛衣上縫上一顆精美的鈕扣也沒那麼容易,我看著她身旁的一批貨,想著天色也不早,看起來她只想專心替他丈夫完成遺願,應該不會自殺了,所以我就走了。」
「唉!我應該繼續待下去的,後來我在樓下一直聽到車縫機運轉的價價響聲,我比較安心,想說應該沒事了,可是過了三天還是這樣,我就想不對了,那有這樣日以繼夜的工作,難道都不用吃飯和睡覺嗎?然後我就帶著一婉自己熬的粥想上下看她一下,門沒有鎖,我打
開一看...」
歐巴桑突然口吐白沫,往後一倒,我趕緊扶住她,這是異常性痙攣,是心神愛到極大刺激才會出現的狀況,我在她人中和足三里按摩許久,她的狀況才比較穩定。
不過我覺得她的心神一定受到很大刺激,因為她的穴道也都變得很僵硬,硬的就像...奇怪,就像鈕扣,我從故事中拉回心神,看著這位老婦,才發現她的打扮好熟悉...好像那兒看過,但我沒有時間去想,因為她又接著張口。
她顫抖著聲音說:「那個太太,她頭倒在車縫機上,但腳仍不停踩著,手上都是血,卻沒有停下來,我聞到一股惡臭,粥掉了下來,碗摔碎的聲音蓋過了車縫機的工作聲,這時...我看到她的臉慢慢轉過來,笑著對我
說...」
「快!快!快幫我,就快完成了。」「老天啊!她的七竅都流出血,然後邊說嘴巴不停掉出蛆來,接著眼睛,耳朵和鼻子都是,流出黃黃的膿和蛆,但她的腳和手還是不停的動著。」
歐巴桑的眼睛睜得很大,又有點在抽搐。「我不知道我後來怎麼逃出去的,可能是用爬的吧!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就這院在醫院待了幾天,回來時聽別人說那位太太過勞死,已經死了八天了,八天...天啊!在我離開的那晚她就已經...然後另外一個鄰居跟我說那個公司後來私下偷偷跑來,把產品帶了回去。」
說到這兒,她的情緒似乎比較平復了。「我那敢再住在這裡,我就搬去和我女兒住,就那時候我又鼓起勇氣叫我女兒陪我上去一趟,然後我看到那一臺黑色的車縫機,但上頭已經沒有人了,還有最讓我奇怪的是,旁邊還留著幾件有點灰塵的毛衣,它們上頭都縫上了十一顆鈕扣,就像全開的襯衫一樣,我那時候再想,奇怪,那間公司怎麼沒有把這些成品給帶回去,是怕沾染上穢氣嗎?可是我明明聽別人說那間公司後來有私下偷偷跑來,把產品帶了回去,那這些是漏掉的嗎?」
果然,和我的猜測沒錯!那間公司果然欺騙了那對夫妻,可是這樣一來,不就間接證明了張富貴不是殺害他們的兇手了嗎?那,到底誰是兇手呢?
張富貴不是兇手?我把玩著手上的毛衣,突然覺得一股噁心,雖然我一直說服自己那名歐巴桑看到的應該是自己的錯覺,但那一句話毛骨悚然的話卻不停回繞在我耳邊。
「快!快!快幫我,就快完成了。」若歐巴桑看到的是真的話,那位太太也太可憐了,即使到死前都不知道自己被騙了。
等一下,我好像漏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又快步回頭,走到剛剛那個地方,歐巴桑已經不見了,我站在她家門前敲了幾下,沒人來應門,我走上歐巴桑的樓上,也就是那夫妻住的地方,門還是沒有鎖,我輕輕打開,裡頭真的跟歐巴桑描繪的一模一樣,一臺黑色的車縫機,只是上頭已經佈滿厚厚的一層灰,房間內已經沒有屍臭味了,但總給我一種很陰寒的感覺,就像...咦?就像那時候在聽那名歐巴桑說話?!
她嘴中那幾件全開的毛衣呢?沒看到?奇怪!我看到車縫機旁有一些殘留的針線和...鈕扣,我吹了口氣,
把上面的灰塵吹走,然後把它們放進包包,我想這應該是線索吧!
回到家中已經是下午,但我覺得有些事情還要再釐清,而且我手上多了一張王牌可以逼張富貴露出他的孤狸尾巴。
馬不停蹄又來到xy公司,我在玄關叫囂著,要他們董事長出來見我,從董事長的百葉窗內,我好像看到張富貴不停的在更衣,過了一陣子,他才出來見我,這時我看到他還是那一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打扮,就跟...咦?
就跟早上見到的歐巴桑一模一樣,難怪那時候我會有那種熟悉感,為什麼會這樣,她也是戴著厚毛絨手套,套頭的毛衣,長褲加厚棉襪,就像要把身體裹得密不透風似的。
「張富貴,我跟你說,今天早上我去了...」等等,那位歐巴桑不是說她搬去和她女兒住了嗎?為什麼我會在那裡碰著她?
「我有你過去害死那對夫婦的證據了,雖然不是你親自下手,但也差不多了。」
我把我的推理跟他說,他開始心虛顫抖,接著他把我請進董事長室,我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了。
我告訴自己絕不接受他的賄賂。「先生,既然都走到這個田步,我也不想再瞞你了,的確和你說的沒錯,我是間接害死了那對夫妻,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會自殺,事後
我也很內疚。」
他終於肯認輸了,我要趁勝追擊。「內疚?假如你內疚的話,就不會發行那一款式的衣服了,要不是被雜誌記者報料,我看你口袋又多不少錢了吧!」
他臉上露出尷尬。「我真的...我知道錯了,所以我後來才會不惜重資要把那一款的衣服全數回收,我是想真心懺悔,而且我也遭到報應了。」
「報應?你有什麼報應?那伓倒是說看看你為什麼緊接著又要殺那七位女性,還有想勒死我?」
他會全數招來吧!我的內心充滿了與奮和緊張。「我沒有,那六位女性...加明君七位...我承認我看到新聞上的描述後有私下去她們住處,他人不是,真的不是我殺的,那一天我到了明君住的地方,然後看到你手上跑出這麼多件全開的毛衣,我以為你發現我以前做的虧心事,才會一狠下心想要...先生,你放過我一馬吧!我也很難受啊!真的,我也很難受啊!」
「難受?笑話,還有我憑什麼要相信你說的鬼話,你可以拿出什麼證明給我看你不是兇手。」
「我...我知道兇手...可是我...」
他想說什麼似的,但又欲言又止。「大男人的,說話幹嘛扭扭捏捏的?」他好像想到什麼事,眼中露出恐懼,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不,第二次,那時候那位歐巴桑也是這樣。
「兇手...不,那群女人都是自殺的,她們都是自殺的,她們本來都可以沒事的...」
他在說什麼?語無輪次的?「先生,不要在逼我了,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真的,只要你開口。」
他竟然向我跪下來,膝蓋碰觸到地板的聲音好不協調,不是,應該說他的動作一直很不協調,就像...就像那位歐巴桑?!
「我不會跟你要錢,我才不會拿殺人兇手的錢,好,沒關係,你不承認,我會再找出線索讓你俯首認罪的。」
他在抽泣?老天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竟然在哭,不過我不會因為他的哭而饒了他的,我一定要他親口承認罪,我瀟灑走出xy公司的大門,回到家時月亮已經出來了。
掏出包包中的針線和...鈕扣,放在床上,突然看到原本在抽屜的剪刀,什麼時候跑到床邊了?
我看著那件毛衣,到底有時麼秘密?我穿上了它,到鏡子前轉了好幾圈,的確是件很美麗的毛衣,但我無心去欣賞,不自覺腦海中又浮出張富貴最後的哭訴。
「兇手...不,那群女人都是自殺的,她們都是自殺的,她們本來都可以沒事的...」
自殺?騙三歲小孩嗎?至少明君就不會自殺!不管,累了一天的我倒頭就睡。那一晚我空調開得很大,可是到了半夜還是覺得很悶熱,我又爬了起來,然後我拿了一根煙坐在陽臺上抽啊抽,但總覺得什麼東西不太對勁,房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可是朦朦朧朧中又不太真實,又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好熟悉的聲音,我在那兒聽過?但真的真的太累太累,早上起來時我已經記不清楚了。
我脫下毛衣,第三次了,還是沒事,難道就只針對女性,還是這個款式會買的大都是女人,不會吧!我看著床上的毛衣,很中性啊!
突然覺得有東西不對稱,是昨天帶回來的針線和...鈕扣,好像被人動過一樣,好像...
我沒想那麼多,穿上外套,我想我該再去找一次那位歐巴桑,也許可以從她那兒得到更多線索,我想到原本放在夫婦房間幾件縫上十一顆鈕扣的毛衣,後來不翼而飛,看來這又是一條線索。
不過誰偷了那些不祥的毛衣,我看會倒大楣吧!那位太太最後的怨念,她一定不會饒過想把它成品偷走的人吧!我對自己開了一個這樣的玩笑。
敲門敲了好久,但沒有人回應,我想起她跟我說她搬去她女兒家住了,她女兒家?我像附近的鄰居打探一下,問了好多人,終於有人跟我說了。
我又隨即趕去,今天案情會有突破性的發展嗎?我門敲了好久,歐巴桑女兒的家似乎還是沒人回,但我不灰心斷續敲,終於一位小姐打開了門,只是為什麼...她也是...全身包得緊緊的,就只露出頭來?
「小姐,我可以見妳母親嗎?我有事情想要請教她。」「我母親?她過世了。」什麼,我往後一退,那...那時候,我的聲音有點發顫。
「過世了?那請問她是怎麼死的?」她似乎不想回答我的話,作勢要關上門,我突然覺得胸口一陣不快,我從夾縫把門撐開,直接闖了進去,那位小姐看著我的舉動,滿臉驚訝。
「告訴我她怎麼死的,不然我不會走的。」為什麼我會這麼心煩意亂,好像,胸口有什麼東西要竄出來一般
?
「她...她是自殺死的。」「自殺死的?」這時她客廳的電視突然傳出新聞主播的聲音:「現在為你插播最新一則消息,知名的xy成衣公司負責人張富貴疑似在今天早上從該公司大樓頂樓跳樓自殺,警方到達現場,張富貴已經斷了氣...」
自殺?又是自殺,每個人都在自殺,都在自殺,我看著這位小姐,為什麼她的動作如此僵硬,為什麼她的穿著讓我快喘不過氣,我突然大叫:「那妳呢?妳為什麼不去自殺,為什麼不去自殺?」
她聽完我的吼叫,突然跪下來也跟著大哭大喊,就像歇斯底裡一般。「我也想自殺啊!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活得好難過好難過,可是我又怕痛,為什麼,只不過是貪心,和我媽把那房間角落的幾件毛衣拿了回家,就得這樣痛苦?」
她突然把包著頸部的一身大衣脫下,裡頭就是內衣,天啊!她的身體...從頸部開始,只要是我看的到的肌膚,到處都是鈕扣,嵌進肉裡面的鈕扣,一排鈕扣從頸部一線往下,經過胸口,到了腹部,接著又分成兩股,從大腿沿伸往下,經過膝蓋,最後到了腳踝,然後每個腳指頭都嵌著一枚鈕扣,雙手也是,手指頭也是。
我好像又聽到主播的聲音交雜著眼前這位小姐的鬼哭神嚎。「當張富貴被送到醫院後,醫生把他裹得緊緊的衣服脫掉時,竟然發現...,佩岑,妳能給我們帶到這個鏡頭嗎?」
我轉過頭,看著電視上血腥的畫面,那個男的,除了頭部破個大洞,流出一部份腦漿外,他的身體...
原來那些不協調的動作,跪下來時的怪聲,還有...應該是他把手套脫下來想勒斃我時,那種感覺才會...可是,指紋呢?
我回頭看著那位女生,她不停的狂笑,而且開始拔她身上的鈕扣,我看到她用右手長得很長的指甲把左手鑲在手指頭正面的鈕扣給掀了下來,難怪!沒有指紋,接著我看到那枚鈕扣旁邊連著縫線被扯開,她的手指頭露出像是被劃開的傷痕,血開始流出。
原來...原來是這樣子。我想起張富貴說的那段話:「兇手...不,那群女人都是自殺的,她們都是自殺的,她們本來都可以沒事的...」
那個聲音和蠕動的影像好像越來越清晰,是鏡子,我昨晚看到的是掛在床對面鏡子內的影像,在不停的蠕動,而聲音呢?是我的聲音!?
「快!快!快幫我,就快完成了。」我在說話?「咦?這件也縫好了,那換下一件吧!」
鏡中的我拿起床邊的針線和鈕扣,把針往自己的胸口刺了進去,接著拿起一枚鈕扣把它別了上去,然後我的手不停的來回穿梭,好久好久,然後一枚鈕扣就就樣嵌進胸口。
「好難縫啊!這件毛衣怎麼這麼滑溜?」我的嘴巴在動?鏡中說話的人真的是我?「呼!終於縫上一顆了!今天就忙到這兒好了,該繼續睡了。」
然後鏡中的影像不動了,聲音也停了,接下來呢?好像是我捻熄了煙,走回床鋪繼續睡覺。
她!?那個丈夫上吊的女人!?那件毛衣!?那件毛衣熱得讓我靈魂出竅?!然後在尋找那邊還有毛衣可縫的
她走進我的身體繼續縫她那件毛衣,她以為只要縫好就會沒事,黑夜中她看不清楚,只是繼續不停的縫啊縫,從胸口往下不停的縫...縫...
她把我看做毛衣,她把那七名穿著毛衣睡覺的女性都當作毛衣,當一件縫完整後,就輪到...
然後好奇想知道毛衣秘密的女人們,終於穿上已經縫滿鈕扣的毛衣,隔天起來,脫下它後跑到浴室梳洗,發現...
難怪就只有獨居的女性會出事,否則一定會有愛人制止她那無意識且瘋狂的舉動,我不該把那些鈕扣和針線帶回來了,本來她會像在其他男人的房間一樣,在我房間走一遭後,找不到任何可以車縫的東西後,失望的離去!?
腳好溼好溼,是血,眼前那位小姐呢?她拔到那兒了?她沒再拔了,她倒在地上,一雙手的皮就像被撥完的水果一樣,肉皮往兩邊攤開,中間是一條血紅的長縫,全開了,散落一地的鈕扣,縫線和流了滿地的血。
她死了,她自殺死了。我好像看到明君正慌亂用著剪刀想把胸口的那粒鈕扣拔出,接著她發現傷口伴隨著兩旁被拉出的線,越來越深,越來越大,然後她堵住胸口,卻止不住汩汩流出的血。
我摸到了胸口,那是...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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