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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厭惡過別人沒?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的心中生出了「惡」這種黑暗的東西,它們是不會隨著你所討厭的人消失而消失,它們會像夜晚腐生的蜉蝣一樣,在你的心裡偷生著.最可怕的是,從此——你便擺脫不了。一個人心中的「惡」,日積月累,會變化成什麼?

紅香一大早起來,穿衣服的時候,發現脖子上有了塊紅痘,又癢又痛。「早叫你去看看醫生嘛,現在都傳染上我了。」她厭惡地斜了眼旁邊的餐桌,說,「不是和你說過了,我上早班就別做我的早餐了,你怎麼聽不懂?」一桌的早餐頓時黯然失色,男人坐在那裡沒有動,最後也只好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餐刀。「紅香!」紅香屏氣專心地畫著自己精緻的妝。「紅香!」紅香手一抖,口紅斜了,「沒見我忙著。」「紅香!」「什麼?」準備上班去的紅香,在門口停住。外面耀眼的光讓她不得不虛著眼,怎麼也看不清屋子裡的人和事。

「紅香,我被公司炒魷魚了!」「是麼?」紅香僵直在原地,適應了光源的眼睛,今天才第一次落到男人的臉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臉上長滿了疱疹一樣的膿痘,開始還能看,可最近越來越厲害,有的地方露出黃黃的一個小點,有的卻紅腫得發著亮,交替著、重疊著,佈滿整個臉龐。恍然一看,還以為爬滿了紅肉色的蠕蟲。「就因為這一臉。」紅香沒有說下去,只是用手在自己的臉上示意了一個,頓時心裡像被萬千隻長著硬殼的黑螞蟻爬過般發麻。

「嗯。」男人低著頭,把自己的臉又隱進了陰影。前幾天她還和靳生討論,他怎麼好意思拿這張臉去上班的,他的同事也不噁心麼?現在,顯然已經有了答案,她心裡舒了口氣,心安理得起來,既然任誰看到這種臉都難以忍受,那就不能怪他的老婆會反感和噁心呀。所以即使有了外遇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這樣以貌取人真是傻透了。」紅香故意做了個很輕鬆的表情,「放心吧,我今天去問問靳總,看有沒有什麼職位適合你的。」臨出門,紅香撓了撓脖子上的癢處,突然又回頭說:「趁這兩天在家,老公,也趕緊把臉治一下吧!」

「靳生,」紅香悄悄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一個身影迅速從後面抱住了她。她嚇得本能地尖叫,嘴卻被堵住了。「你越叫我越興奮。」黑影充滿肉慾的聲音,一下子激起她生理上的反應,「靳生。」「這是哪個野男人留下的?」男人嗅著她脖子裡的香氣,指著她脖子上的紅斑調笑著,輕車熟路地解開女人上衣的紐扣,「討厭!哪還能有第二個男人敢碰我!」紅香撐著桌子,面兒粉撲撲越來越發燙。男人把紅香抱起來放倒在桌上,拔掉領帶,撲了上去。「我比你老公怎麼樣?」
  
「別跟我提他,一想到他的臉,我就渾身發麻。」「你發麻就讓我發酥!」靳生又一把摟緊紅香。「別渾說!一會就快有人來公司了。」「再親一口。」紅香用手一擋,「對了,我老公剛沒了工作,你能不能幫他。」「嘿嘿,我要是你,就讓他失業。你不是愁怎麼才能讓他離開麼?工作都找不到,他還有臉賴在你身邊?」「我沒了他,還能跟誰?」「我呀!我的心肝,這輩子我要定你了。」

從小,紅香就是個很要強的女孩,憑她的相貌和聰明,年紀輕輕就做上了公司董事靳總的高級助理,同時也得到了靳總對她的迷戀。靳總可以幫助她的事業,但是卻無法止住公司裡的流言蜚語,那群討厭的三姑六婆每天都傳播著她的笑話,把她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公司休息室裡,遠遠就看見幾個女人在那裡彼此悄悄地邊說邊笑。見紅香走過來,不約而同禁了口,裝著沒事一樣。紅香心裡頓時像被老貓兒狠狠地撓了一下。她收嚴了心裡的憤恨,淺笑著迎上去,「都在說啥呢?」才進公司的新人小五急忙說,「沒,沒什麼。」臉漲得通紅繞開紅香想走。紅香一把拉住她,「杯子都忘了!快,端好。」一杯滾燙的水放在小五的手心,小五緊張得不知道鬆手。

越是這樣,越說明她們議論的事有多麼不齒!紅香恨不能用滾水把她們的臉燙開花——這幫說三道四的女人!一張張臉直叫人噁心!那個下巴太短的,生就一副薄命樣注定老來受苦;左邊的眼睛長歪了,到現在也沒人要;哼,剩下這位也好不到哪去,家裡兒子不省心,老公還喝酒打她。你們要有我這姿色,不定勾搭幾個了,有什麼資格在背後說我!她的心越來越堵得發慌,脖子上的紅斑莫名其妙又癢起來了。下班的時候,靳生悄悄跟她說,晚上有應酬,不能送她回家。紅香滿肚子鬱悶,回到家中疲累地甩掉鞋子,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來吃點飯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松子魚、芙蓉蛋。」圍著圍裙的老公走過來,想扶她起床。「不是說了我不吃麼?今天怎麼所有的人都和我作對!」紅香翻個身背對著門口,「我累了,就這樣睡會。」「再累也要吃點東西呀,不然身體吃不消的。」「行了行了。一個大男人不去找工作,呆在家裡做什麼飯嘛!」紅香看見男人一下呆住的可憐樣子,又心軟下來,翻身坐起,拉過他的手,「最近真煩心。平時公司那群人就很看不慣我比她們升得快,今天她們又背地裡嘲笑我。」

「嘲笑你什麼?」紅香發現自己漏了嘴,趕緊說:「還不是你失業的事!真是太可惡了,整天和我作對,恨不能像蟲子一樣把她們踩在腳底。」「她們怎麼會知道我失業?」男人可怕的臉因血氣上湧,頓時變得更千瘡百孔,像一大窩螞蟻從地底一下子全部湧出。「別小瞧她們,這群女人可神通廣大了,」紅香被盯得毛骨悚然,趕緊站起來走去洗手消毒,「專愛打聽別人的私事,專愛嚼舌根。」男人沉默地站著,良久說了聲,「對不起,都怪我,讓你這麼難堪。」「也沒什麼,和你在一起,永遠都是難堪,不得不習慣。」紅香咬著

第二天,天氣異常悶熱。紅香早上醒來,照鏡子的時候,嚇了一跳,發現脖子上的紅斑多了許多,胸口有塊斑點還癢得特別厲害。莫不是真的會傳染?不可能呀,她很久不和他親熱,生活用具上也一直很謹慎,沒道理的事呀!紅香一想到自己也變成老公那張臉,就止不住打冷戰。看看這天色,她抄起一把雨傘,趁著老公還在睡覺,趕緊溜出去。外面靳生的車已經等著。「親一個,」紅香一鑽進車,靳生就湊過來。「別,我煩著呢。」紅香一推他,脖子露出一大塊紅。靳生看著倒抽了口冷氣,「這是什麼?不會你也得了和你老公一樣的毛病吧。」

「什麼呀!」紅香發火了,「我要真得了,你就嫌棄我了?」「說什麼傻話呢!就真得了也是花容月貌,我怎麼會嫌棄。」靳生摟過賭氣的紅香,安撫半天,氣消了不少。「但是,你說這到底是什麼?不會真被傳染了吧。」紅香依在懷裡,心裡還是毛毛的。「仔細看,你的只是些紅印子,應該不一樣。會不會是?」靳生故意拖長了聲音,眼裡露出古怪的笑意。「是什麼?」紅香追問。「你想想啊,這麼久以來你都不讓他親近,是男人都受不了的,大概趁晚上你睡著了就對你動手動腳哦!」「亂說什麼!我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紅香用手摸著那片紅,不由地想起那張可怕的臉,心裡直發毛。「萬一是你覺得和那種臉親熱有種新鮮的刺激,所以主動投懷送抱?」靳生怪笑著。「你真是太幽默了!」紅香狠狠地白了一眼。

一整天,靳生都沒有主動和紅香親近。他該不會真認為自己會和那張臉親熱吧。這太荒謬了。下班的時候,靳生連個電話也沒有。紅香實在憋不住,敲門進了他的辦公室。只見靳生忙著工作連頭也沒抬一下。她怏怏地道了別,說那我先走了。靳生點點頭,恩好。「你也早點回家,晚上可能下雨。」靳生忽冷忽熱的態度,一直讓她不敢離婚,而且老公對她確實也好。今天一到家,老公又做好了飯等著她。這些天她沒好好地坐下來吃過老公的飯菜,所以看到她主動坐在餐桌前,老公特別開心。老公給她夾了很多菜,她一口不吃。他們之間有多久沒好好交談過了?一時間,紅香想開口說話,竟不知道如何開始。

「你,你也吃呀。」紅香給老公夾了一塊雞腿,不小心又看到了那張臉,心裡寒戰了一下:「對了,你的臉去看醫生了沒?怎麼樣?」「醫生開了點藥,說這個只有慢慢好,急不來。」「嗯,」紅香點點頭,解開領子,「那你看看我這個,和你的是不是一樣呢?」老公一看到那紅斑,臉漲得通紅。「怎麼啦?一樣嗎?」紅香又把脖子湊過去一點,偷偷觀察他的反應。「不,不一樣!」說完低頭猛吃飯。真的?」紅香心裡嘀咕著,盯著眼前的飯菜,突然汗毛一下立了起來,他該不會餵我吃了什麼藥?否則他是怎麼做到讓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在睡夢中被一張如此可怕的臉侵犯,那麼醜陋的嘴吮吸自己的肌膚,一臉的膿包在她身上蹭來蹭去。一幕幕可怕、噁心的畫面在她腦海中很快閃過,胃迅速痙攣,手心都出水了。

平時為了保養皮膚,紅香很早就睡了。今晚坐在沙發上,紅香一直熬住睡意,兩眼已經微微發紅。但老公還是興致勃勃地看電視。白天都在睡覺嗎?晚上精神這麼好。紅香只好和衣上床去躺著,她努力地保持清醒,豎著耳朵聽老公那邊的動靜。電視關掉了聲音,只有畫面冷幽幽的光在牆上一跳一跳地閃著顏色。

不對,紅香的腦子裡突然爬出一個念頭,那是電視沒了節目之後跳動的雪花呀!那他為什麼還坐在電視機前?為什麼還不睡呢?在等我睡著麼?他究竟想幹什麼?紅香不敢坐起來,她感覺他就快有所行動了,但是睡意像打濕的紙巾,一層一層蓋在她的臉上。窗外大雨一直落不下來,只有可憐的幾滴雨時不時敲在地面上,發出像肺癆病人喘息的聲音。潮濕的空氣潤濕了她的小衣,膩在皮膚上。在睡意和清醒間掙扎的人,總是會出現很多感官上的幻覺。微微一股霉濕味讓她的鼻腔像被骯髒的毛塞住一樣,喉嚨也開始癢得難受,好像只有立刻睡去這一切厭惡的感覺才會從她身上消失。

漸漸地,紅香掙扎不了,逃不開睡意的侵蝕,意識一點一點消失,在最後睡去那一刻,她感覺有什麼東西爬上了床,她恍惚睜了睜眼,看到他伸過來的手臂、湊過來的臉。她太睏了,她嘴裡也許還喃呢著什麼,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了,任何的掙扎最後都成了無力地喘息。如果天氣不是這麼悶熱,如果這晚上沒有閃電,如果紅香一直能保持清醒,如果沒有這麼多的如果,那麼紅香也不會在雷鳴電閃的剎那突然睜開睡眼,也不會看見那可怕的一幕。老公的臉上密密麻麻爬滿了黑色螞蟻大小的蟲子,他的手正向紅香伸來,手臂上裡三層外三層地飛速行動著小蟲,它們發出嗚嗚嗚短促而密集的聲音,一隻隻飛到紅香的臉上、脖子上.紅香聲嘶力竭的驚叫劃破黑霧霧的雨幕,再一睜眼,老公臉上的蟲子全不見了,只留下蟲子啃食之後的道道血紅印子。

紅香充血的雙眼死死地睜著,瞳孔收縮成針眼!她不敢相信,怎麼能相信啊——這裡,這裡,還有那裡,剛才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而且,它們吃肉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她使勁地撓脖子、臉、胳膊,撓一切她能摸到的皮膚,指甲全斷裂了,皮膚滲出淡粉色的血痕,根本沒看到一點點蟲子的影子。怎麼可能!蟲子呢,蟲子呢?它們怎麼消失了?到哪裡去了?還在他身上?還是在這屋子的黑暗角落藏著?還是就躲藏在自己茂密的、濃厚的毛髮深處?

不,它們還在爬!她覺得頭皮正在一陣陣麻癢,她尖叫著哭喊著往外衝,蟲子那種獨特的觸感還死死貼在被爬過的每一寸肌膚上,而且正迅速地蔓延開去,像電流躥上脊背,爬進肉裡,爬進骨子裡,鑽進臉皮最深的地方,還有嘴裡,她伸手進嘴裡摳小舌,一口一口嘔出晚上的飯食,濃烈的腥臭到底是食物腐敗的氣味,還是蟲子體液蒸發出的氣體?紅香衝進雨中,企圖沖掉所有骯髒、可怕、醜陋的東西。

「紅香,紅香你看見什麼了呀!」老公那張可怕的臉追過來,手抓著她的肩膀,紅香驚恐萬分,根本不敢睜開眼睛,怕看到那張可怕的蟲臉,扯破喉嚨地尖叫著,張牙舞爪地推開一切企圖靠近她的東西, 「你是個怪物!你是個怪物!可怕的怪物.」,老公楞住了,抓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

紅香披頭散髮地逃跑了。「靳生,靳生開門,我是紅香啊。」敲了半天,睡眼朦朧的靳生才出來,看到這副模樣的紅香,瞌睡頓時嚇醒了。「你怎麼了?怎麼渾身濕成這樣。」紅香搶進門去,窩在靳生家的皮沙發裡,一下子哭開了,哭得七零八落,瑟瑟發抖。「究竟出什麼事了?」靳生取來毛巾,將她裹在裡面緊緊抱住,「天大的事有我在,別怕!」「他,他是個怪物。」那一幕太難以啟齒,紅香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味抱著靳生的胳膊流眼淚。靳生猛地看見紅香脖子裡更多的血紅痕跡,「是他欺負你了?他對你做什麼了?他太過分了!」

紅香沉默著,想著剛才看見的那一幕,是幻覺麼?無論聲音還是視覺,還是那一條條的血紅印子都那樣真實呀,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想毀了我的容?還是,還是,他已經察覺我和別的男人有染——他在報復我?!這一切,說出來靳生會是什麼反應?他會不會覺得那是無稽之談,又或者都是我的幻覺?

更重要的是,那樣噁心的蟲子,爬過她的臉爬過她的肌膚,靳生知道了會不會嫌棄她?對她的感情會不會發生微妙的變質?她不敢想了,裝出受盡委屈、格外可憐的樣子抽泣著說:「他不是人,我再也不想見他,我要和他離婚!」「也好,這樣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了。明天,我就讓我的律師幫你處理這件事。」靳生摟住紅香,「今晚就睡這兒吧!」紅香嬌羞地紅了臉,躺在了床上。恐懼稍稍過去,躺在床上的紅香開始盤算:事情還不算糟糕。以前一直擔心不知道用什麼理由離婚,另一方面也不知道靳生對她是不是真心。現在正好,脖子上的傷也算婚內虐待的證據,離婚就很簡單了,而且靳生的態度無疑讓她吃了顆定心丸。也許,真的要否極泰來,完事之後,兩個人安然地睡去。

床頭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大半夜了誰這麼無聊呀。靳生坐起來,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就氣憤地把鈴聲掐斷。突然,靳生發現,漆黑的屋子裡,還有個人躺在床上,嚇了一跳,轉念一想,哦是紅香,單身太久,一下還真不習慣身邊睡了個人,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伏下身子準備掀開被子偷吻一下,突然手機又慌慌張張地響得緊。紅香睡得很死,聲音的這點刺激只讓她翻了個身,手臂涼在外面,優雅的手指還撓了撓胳膊。剛剛下了雨挺冷的,靳生幫她拉過被子,同時氣憤地接起電話,

「誰呀!」「.」「再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靳生舉著電話憤憤地說!「靳總麼?是我.」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靳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誰知道你是誰呀?」「我不確定你認不認識我,但你肯定認識紅香。我是她老公。」靳生一激靈坐直,這下反而是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紅香的事,我從她的手機裡找到你的電話號碼。深更半夜的她沒處去,肯定是到你那了,對嗎?」「嗯,我是她上司。她半夜來我家求助,我沒道理不管,現在已經睡下了。這麼晚你有什麼事麼?」「這樣我就放心了。打擾你休息,真對不起。我就想問問,她還好嗎?她沒事吧。」

靳生鎮定下來,「還好,就受了點驚嚇,現在沒事,已經睡下了。」「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她,現在,睡得好嗎?睡得香嗎?她睡的樣子是不是特別好看,你幫我看看,好嗎?求你了,她就要離開我了,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陰森森的,靳生一陣陣寒意,老婆有外遇把老公刺激得都不正常了。「還好還好,睡得很香呢!」靳生敷衍幾句正想掛電話。「是不是像小貓一樣蜷在被子裡,一點鼾聲都聽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音輕輕地,輕輕地,好像有點點哽咽,有點點哭泣。

聽得靳生也生出幾分同情,「可不是麼,很安靜呢,真的一點鼾聲都聽不見。」「就是有點細細唆唆的聲音,很微小,不仔細聽是聽不見的。」靳生把手機拿開耳朵,認真聽了一下,「真的也,很輕很輕。像小蟲子在爬!!!」「呵呵,她就是這樣,老在被子裡磨牙。掀開被子你就可以看到她最可愛的睡相。」「是麼?」靳生溫柔地笑了,沒想到美麗性感的紅香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他輕輕地,生怕吵醒了她甜蜜的夢,掀起被子。「哦錯了,是蟲子在她的牙齒上磨。」

紅香的嘴張得老大老大,從口腔黑黝黝的洞裡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蟲子。那些蟲子多得塞滿了她的咽喉,把她的整個嘴撐得比整張臉還大,讓她發不出一點點睡夢的聲音。蟲子細細唆唆地飛速爬行,白色的床單上到處都是,有的正朝著靳生飛快地爬來,而大部分正團聚在她的臉上瘋狂啃食。

靳生滿身都是厚厚的蟲子,像繭一樣包裹得動彈不得。站在嘴張得巨大的紅香面前,他只能把嘴死死地咬合著,臉已經抽搐得比蟲子啃食過的還恐怖。他的電話終於從僵硬的手裡掉到地毯上。悶聲一響,電話迅速閃出光,裡面沉默已久的哀聲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哭起來。「幫我親親她的臉吧,以後的晚上我都不能再守在她的床邊,幫她捉蟲子了。」 如果靳生的耳朵還有縫隙,那麼這肯定是他聽過的最傷心的男人哭聲。

「蟲子吃的我臉很痛很痛,可是看著蟲子吃她我的心更痛,我寧願每晚每晚坐在她的床邊,把自己的臉拿給蟲子吃。可是,蟲子已經不再吃我臉上的肉了,蟲子沒新肉吃了。」電話那邊的哭聲像魂魄一樣緩慢而縹緲,還聽得見雨從濕透的毛髮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間或著喘出一聲聲哽咽,夾著無力的幽怨和委屈。「對了,讓她別擔心,工作是我自己辭掉的,我就想趁最後的日子,多給她做點好吃的。」電話裡嗚嗚的哭聲響了很久很久,最後的一句話,不知道靳生還能不能聽到。「還好,有你願意收留她,真是太謝謝了。」電話在細細唆唆的聲音裡,「嘟」一聲,掛斷了。

結尾:
人心裡的黑暗,就像蟲子一樣,白天你害怕被人窺見,把它們藏起;等到黑夜,你失去了知覺,它們就會悄悄地爬出來,啃食你的臉。第二天醒來,你臉上的膿包,就是蟲子的痕跡,是你內心黑暗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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